倪江波,中国建筑节能协会会长、住房和城乡建设部标准定额司原一级巡视员,教授级高工,北京建筑大学城市经济与管理学院校外研究生导师,全国建筑节能标准化技术委员会(TC452)副主任委员,长期从事城乡建设领域建设科技、绿色低碳发展及信息化的政策制定、管理和研究工作。主持编制多部国家标准和行业标准,承担和组织研究多项国家级课题,主编《城市数字化工程系列丛书》等书籍。组织编制住房和城乡建设领域建筑节能和绿色建筑“十三五”规划和“十四五”规划研究,组织开展城乡建设领域碳达峰实施路径研究。

中国环境报:您是如何理解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中对绿色建筑“新增长点”的定位的?

倪江波: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强调,要协同推进降碳减污扩绿增长,加紧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将绿色建筑作为新增长点,正是这一战略方向的具体体现。

随着人们对人居环境和生活品质的关注日益提高,绿色建筑以其节能、环保、健康、舒适的特点,受到了越来越多消费者的青睐。国家和地方政府也在不断完善绿色建筑相关政策机制,支持绿色建筑高质量发展,特别是在政府投资建设项目、绿色低碳城区、城市更新等建设过程中,绿色建筑更是成为了重要选择。

在政策引导和市场驱动的双重影响下,绿色建筑也在不断推动相关产业的发展,既包括上游的绿色建筑策划、规划、设计,以及新技术、新材料、新设备、新解决方案的研究与集成,中游的绿色施工、绿色建造、绿色建材,也包括下游运行相关的节能、节水、节材和室内环境管理、合同能源管理等,当然还有建筑建设运行全过程涉及到的绿色金融、绿色保险、第三方检测评价等。可以说,上下游每一个环节都蕴含着巨大的商机,每一个相关产业领域都有机会开拓一片新的蓝海市场。

此外,全球加速应对气候变化,建筑行业也掀起一场绿色建筑变革,我国在这场变革中的地位也尤为重要。随着绿色建筑标准体系、技术体系、产品体系、服务体系的不断完善,我国绿色建筑产业集群的整体竞争力在不断提升。利用“一带一路”等国际合作机会,引导我国绿色建筑相关企业“走出去”,带动绿色建筑相关技术、产品、服务等产业集群的国际化,能够将其打造成为参与全球绿色低碳领域竞争的战略高地。

中国环境报:目前,我国建筑领域在能耗、碳排放上的情况如何?如何理解绿色建筑在全社会节能降碳方面的意义?

倪江波:建筑领域是我国能源消耗和碳排放的主要领域之一。根据中国建筑节能协会《2023中国建筑与城市基础设施碳排放研究报告》的研究,2021年全国房屋建筑全过程(不含基础设施建造)能耗总量占全国能源消费的36.3%,碳排放总量占全国能源相关碳排放的38.2%。

整体来看,绿色建筑是在全寿命期内,节约资源、保护环境、减少污染,为人们提供健康、适用、高效的使用空间,最大限度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高质量建筑,是推动建筑领域节能降碳的重要抓手,对全社会节能降碳具有重要意义。从广义上讲,符合建筑节能标准,特别是达到超低能耗建筑、近零能耗建筑、低碳建筑、零碳建筑等要求的高水平节能降碳建筑,都是绿色建筑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建筑全寿命期视角下,绿色建筑选用适宜的技术、设备和材料,对规划、设计、施工、运行等各个阶段进行能源资源的有效控制,包括采用保温、隔热等高效能建筑材料,充分利用可再生能源等。这些节能绿色技术综合利用,实现了建筑整体能效的提升。而在建材选择、施工建造、建筑运行、建筑拆除等全过程,绿色建筑也提出了低碳、环保的要求,通过更加高效的绿色低碳技术应用、可再生能源利用率的提升、绿色低碳建材的规模化推广等,能够显著降低建筑碳排放。

此外,大力推动绿色建筑发展,能够更好地推动建筑行业的绿色低碳转型和产业升级,促进建筑产业链上相关企业主动开展绿色低碳技术研发、创新与应用。随着市场对绿色建筑的需求日益增加,相关企业需要不断增强节能低碳领域的竞争力,进而推动整个行业的绿色转型。

中国环境报:我国存量建筑数量多,实施既有建筑节能改造、推动建筑领域以旧换新,是当前和今后一段时期建筑节能降碳工作的重要内容。存量建筑的节能改造如何与城市更新行动相结合?

倪江波:存量建筑的节能改造是实施城市更新行动的一项重要举措。根据公开资料,2019年以来,在实施城市更新行动过程中,与城镇老旧小区改造同步实施建筑节能改造达4.23亿平方米。理解存量建筑节能改造与城市更新行动的关系,具体来说,要做到五个方面的结合。

一是改造对象的结合。城市更新是对旧城区内功能偏离需求、利用效率低下、环境品质不高的存量片区进行功能性改造,以老旧小区、老旧厂区、老旧街区、城中村改造为主要内容,而建筑节能改造的对象主要是既有建筑,是旧城区的主要组成部分。

二是规划设计的结合。随着由能耗双控向碳排放双控全面转型新机制的逐步形成,在规划设计过程中,对于城市、城区、社区、建筑等不同尺度的能耗与碳排放控制要求也将逐步明确。由于既有建筑是老旧城区的重要组成,因此在城市更新规划中,必然要充分考虑既有建筑的节能降碳改造需求,以实现城市整体碳排放双控目标。

三是实现目标的结合。城市更新不是简单粗暴的“大拆大建”“推倒重建”,而是要根据实际需求,推动存量优化、功能完善、品质提升。同样的,存量建筑的节能改造也不是简单的技术堆砌,更不是为了追求降低能耗而牺牲老百姓的居住品质,而是在提升建筑结构和配套设施的同时,因地制宜采用节能绿色的技术和产品,实现节能降碳目标。

四是激励政策的结合。鼓励和支持既有建筑节能改造与城市更新行动的政策基本相同,一般是财政补贴、税收减免、绿色金融等优惠政策,降低改造成本,激发市场活力等。

五是社会参与方式的结合。社会资本在参与既有建筑节能改造和城市更新行动中具有相同点,都需要政府引导、市场主导、社会参与的多元化改造模式来推动。

中国环境报:绿色建筑离不开科技创新的助力。近年来我国在绿色建筑方面有哪些技术突破创新,能为绿色建筑发展带来哪些影响?

倪江波:近年来,我国绿色建筑领域也有诸多突破创新。通过建筑设计优化,如对建筑的朝向、外窗进行精细设计,实现自然采光与通风优化,采用多种节能技术和可再生能源利用技术,实现建筑的近零碳排放;通过采用数字化设计、智能化制造、模块化施工、智慧化运行,提高建筑施工效率和质量,减少建造过程碳排放;利用建筑光伏、储能电池及电动汽车蓄电池等,促进建筑光伏发电本地消纳,提高电网供电安全性、稳定性和可靠性,对于实现零碳建筑和零碳电力具有重要作用。

随着科技进步,相信会有更多创新性的技术和解决方案应用于绿色建筑领域,为绿色建筑的发展注入新的活力。

中国环境报:目前我国绿色建筑发展整体情况如何?还存在哪些难点,怎样进一步培育好绿色建筑产业?

倪江波:近年来,我国绿色建筑发展取得了显著成效。印发了《绿色建筑评价标准》等10余项国家、行业标准,在强制性规范中纳入绿色建筑基本要求。绿色建筑规模持续提升,截至2023年年底,全国城镇累计建成绿色建筑面积约118.5亿平方米。2023年新建绿色建筑面积占城镇新建建筑面积的94%,显示出我国绿色建筑发展的强劲势头。此外,各地政府也积极推动绿色建筑发展,出台了多项政策措施,如提供绿色建筑补贴、绿色金融、公积金贷款额度提升等。

当然,目前遇到的难点也很明显。比如,技术支撑能力有待加强,需要更多的研究和技术创新来形成符合地域特色的技术体系;市场需求不足,星级绿色建筑依然存在增量成本问题,消费者对于绿色建筑的认知度和接受度有限,导致市场需求跟不上绿色建筑的发展速度;激励机制不完善,仍缺乏足够的系统完整的政策支持和经济激励来推动绿色建筑发展;部分绿色建筑项目“重设计、轻运行”的情况依然存在,绿色建筑全过程质量管理机制有待健全。

我认为,培育好绿色建筑产业发展也需要从多个方面入手。加强技术创新和研发,鼓励企业、高校和科研机构开展绿色建筑技术研发和创新;完善管理与激励政策机制,包括税收优惠、财政补贴、容积率奖励以及将购买、租用绿色建筑纳入绿色消费等经济激励措施,也包括绿色建筑标准体系、评估体系、全过程质量管理等监管机制;加强对绿色建筑的宣传和推广,提高公众对绿色建筑的认知度和接受度,鼓励消费者购买或使用绿色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