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位于山西省大同市的光伏电站。 图源新华社

◆本报记者 乔建华

今年8月底,两大硅片龙头企业隆基绿能与TCL中环上调了硅片价格,主动放弃低价竞争。

据了解,今年以来,在供需错配、国外贸易壁垒等的影响下,光伏产业链各环节主要产品市场销售价格大幅下降。国内光伏组件(含电池)每瓦销售价徘徊在0.7元左右。低价销售等多种因素导致光伏行业发展受阻。但在近日举行的隆基绿能半年度业绩说明会上,董事长钟宝申表示,产业链各环节均处于周期底部,未来价格的向上走势非常明显。

中国绿色供应链联盟光伏专委会秘书长吕芳对光伏行业充满信心,在她看来:“未来,国际市场会慢慢大起来,因为光伏成为全球主导能源一定是趋势。”

从产品出海向制造业产业链出海转变

这是中国企业应对贸易壁垒的一种重要方式

近年来,美国根据201条款、301条款等对部分中国商品采取贸易限制措施,并发布《通胀削减法案》(IRA)。欧盟也提出碳边境调节机制等。这些贸易政策通过增加税负、推动光伏产业本土化等措施提高了当地光伏市场的进入门槛。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竞争的加剧、贸易壁垒的强化是这一行业市场化发展必然要面临的问题。”正泰新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全球市场总经理倪涵羿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欧美设置了很多贸易壁垒,包括限制从中国进口产品及限制中国企业在其他国家生产的产品的进口比例。这种限制促使中国企业选择在这些设置贸易壁垒的国家建厂,即将生产线转移到当地,从产品出口转向制造出口。这是中国企业应对贸易壁垒的一种重要方式。

根据IRA的部分实施细则,尽管美国一直反对中国采用产业补贴的方式增强产品竞争力,但其自身却在采用产业补贴的方式帮助其本土光伏企业发展。欧盟和加拿大同样如此。而且,这些国家对补贴企业的限制甚至细化到了光伏组件的原材料。例如,美国要求本土制造的产品要进行原材料穿透,即一块组件中40%—60%的原材料都要在本地生产,才可以拿到美国本地的投资补贴、税收减免等。而美国政府在招标时会优先选择有补贴的企业。

“中国企业在这种政策的影响下,会倾向于将制造业转移到美国。但因为有原材料穿透要求,所以,需要产业链抱团出海。一家龙头企业可能会带着其产业链上的企业在其他国家建厂。”吕芳说,不少国家都意识到光伏制造的重要意义,都在布局这个赛道。

“中国光伏制造业已经具备了出海的条件。”正考虑在美国、欧盟、日本建厂的一道新能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一道新能)首席技术官宋登元表示,“以前国外人工成本比较高,导致中国企业出海成本高。但现在不一样了,中国光伏企业基本上都会建立无人工厂,人工成本大大降低了。”

记者了解到,中国光伏企业自动化程度较高。以隆基绿能在浙江省嘉兴市建设的灯塔工厂为例,其大规模采用工业互联网、大数据、数字孪生等新技术,成功打造了30余项数字化案例,不仅降低了人工成本,产品品质也大幅提升,生产交付周期缩短84%,基地单位能耗降低20%。

此外,中国光伏产业拥有完整的全产业链条,因此出海的效率也比较高。根据美国能源部能源效率和可再生能源办公室(EERE)发布的《发展美国光伏制造产业链》白皮书,美国生产太阳能组件的成本比中国高出大约30%—40%,这主要与美国光伏产业链某些环节的缺失有关。

业内人士分析:“一些国家设置的贸易壁垒导致中国产品出口渠道受阻,但不代表中国光伏企业无法进入其他国家市场。”

近日,TCL中环与沙特阿拉伯公共投资基金PIF的子公司共同设立合资公司,并在沙特阿拉伯投资建设年产20GW的光伏晶体晶片工厂项目,总投资额高达20.8亿美元,其中TCL中环持股40%。

光伏行业在“制造绿色”的同时也要绿色制造

国际市场对中国光伏产品仍有较大需求,产业状况会逐步好转

根据美国太阳能行业协会(SEIA)统计数据,美国本土光伏组件产能规划为78.4GW,其中34GW已建成投产、在建产能为23.65GW。电池片产能规划为30.4GW,其中在建产能为7.8GW。可见,美国虽然设置了诸多贸易壁垒,但其市场需求仍在。可以预见,在外循环中,中国光伏产品出口仍有很多机会。

另一方面,中国坚定不移地推进能源转型,也为光伏行业进一步打通了内循环。

近日,《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加快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的意见》印发,明确了总体要求、重点任务和保障措施。

“国家提出全面绿色转型不仅可以进一步扩大国内光伏市场,也意味着光伏产业要从‘浅绿’走向‘深绿’。光伏制造业本身就是一个‘制造绿色’的产业,我们‘制造绿色’的同时也要绿色制造。包括生产应用到退役回收,整个产业链都要更加绿色,这对光伏行业来说意义重大。”吕芳告诉记者。

记者注意到,国务院新闻办公室近日发布了《中国的能源转型》白皮书,提出要大力发展能源新质生产力,加快能源转型科技创新,建成完备的风电、光伏全产业链研发设计和集成制造体系。

“总体而言,光伏行业的调整已经开始,中国光伏行业本身技术实力较强,规模优势仍然牢固。在政策方针指引下,预计光伏行业的状况会逐步好转,并在新的行业上升周期散发活力。”川财证券首席经济学家、研究所所长陈雳说道。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生态环境部等部委发布了《关于建立碳足迹管理体系的实施方案》,要求光伏等重点产品发布碳足迹核算规则标准。这项工作的推进将有助于中国企业有效应对欧盟在减碳方面设置的绿色壁垒。

“目前,其他国家计算中国产品的碳足迹是按照国际或者其他国家的数据库进行的。这些数据库用的是中国2011年前后的数据,和现在中国的能源结构不相符。他们使用较高的碳排放因子计算出的我国产品碳排放量很大,这不公平。”外企第三方检测机构TüV南德智慧能源副总裁许海亮告诉记者。

“因此,建立光伏产品碳足迹核算规则标准是刻不容缓的事,如果再拖几年,可能其他国家就发展起来了,我们花了20多年的努力取得的一张国家名片,很快就会被人追上。”宋登元说。

要扭转招标“唯价不唯质”的导向

以技术创新和服务优化获得竞争优势

面对目前的低价竞争和出清困境,多家光伏企业和行业协会都呼吁政府相关部门加大引导力度,帮助行业纾困解难。

倪涵羿对记者说道:“希望国家相关部门牵头,提高招投标门槛。比如在招标时,增加产品功率、使用技术、环境效益等方面的要求。”

中国光伏行业协会副秘书长刘译阳也指出,行业需要扭转招标唯价不唯质的做法。央企带头从招标机制设计上使质价双优的光伏产品脱颖而出,这是扭转行业低价竞争的重要抓手。同时,地方政府在招商引资时也需理性作为。各地发展条件不同,要因地制宜,推动各地在招商引资时从比拼优惠政策向比拼营商环境转变,避免低水平重复建设和资源浪费。

此外,光伏行业也应加强行业自律,引导企业从盲目扩张转向高质量发展,通过技术创新和服务优化来获得竞争优势。

值得注意的是,目前,光伏行业已经放缓了新增产能的规划,有些企业通过并购的手段进行扩张。“新项目建设的终止和行业内的合并,预计将有效缓解目前行业低价竞争、出清难等状况。”川财证券研究所新能源研究员赵洵分析道。

在刘译阳看来,推进光伏行业健康有序发展也需要鼓励技术创新,加强知识产权保护,严厉打击侵犯知识产权的违法行为。同时,产学研要协同创新,上下游要协同发展,共建行业发展新生态。“光伏行业是一个相互关联、相互依存的产业。20多年的发展历程表明,各自为战、过度竞争只会导致过热、过冷的交替循环。要积极推动共建光伏制造业产业创新中心,光伏科学与技术全国重点实验室全面开放,与全国、全球的科研机构开放合作,推动产业链的协同。倡导龙头企业与产业链上的其他企业协同发展,倡导全球光伏产业协同创新,实现‘新质’与‘高质’的双向奔赴,携手共建光伏行业高质量发展的新生态。”刘译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