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保装备制造业是环保产业的基础性产业,是生态文明建设和绿色发展的重要物质基础,也是“美丽中国”建设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党和政府高度重视环保装备制造业发展,相继出台了系列制度文件,科学谋划行业高质量发展新格局:2021年11月,工业和信息化部印发《“十四五”工业绿色发展规划》,强调深入实施绿色制造;2022年,工信部、科技部、生态环境部三部委联合发布《环保装备制造业高质量发展行动计划(2022-2025年)》(下文简称《计划》),提出了“十四五”行业发展的指导思想、主要目标、行动计划和保障措施,为环保装备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指明了方向;2023年,国家制造强国建设战略咨询委员会出版《中国制造业重点领域技术创新绿皮书:技术路线图(2023) 》(以下简称《绿皮书》),提出了包括环保、低碳及资源综合利用技术与装备等在内的16个重点领域的发展目标、发展重点及战略支撑与保障;同年,工信部和生态环境部联合编制《国家鼓励发展的重大环保技术装备目录(2023年版)》(以下简称《装备目录》),旨在加快先进环保技术装备研发和推广应用,提升环保装备制造业整体水平和供给质量。此次出台的《促进环保装备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若干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在是上述《计划》、《绿皮书》和《装备目录》等政策引导下,基于环保装备制造业国内外发展环境和现状综合评估分析后形成的有针对性、协同性和组合性的政策措施,为加快我国环保装备制造业绿色低碳发展提供了新的制度保障。

“十四五”时期,我国环保装备制造业产值已接近万亿,一批百亿级龙头企业不断涌现,行业实现规模化发展,环保技术装备水平显著提升,基本可以满足国内污染治理需求,正在实践从大到强、从好到优的历史进程。另一方面,我国环保装备制造业发展面临传统污染治理环保装备需求逐渐缩小,而新需求市场不断增长的新形势;环保行业长期积累的矛盾和问题也集中爆发,行业创新能力不强、产品低端同质化竞争严重、先进技术装备应用推广困难等问题突出,产品在高端化、模块化、标准化、智能化方面与发达国家技术装备产品差距较大,关键技术装备供给能力与重大环境治理需求不适应,环保装备制造业机遇与挑战并存。为此,《意见》明确了总体要求和2个阶段性发展目标:一是力争到2027年,先进技术装备市场占有率显著提升,标准体系更加健全,重点领域技术装备产业链“短板”基本补齐,“长板”技术装备形成国内主导、国外走出去的优势格局。二是到2030年,实现环保技术装备产业链“短板”自主可控,长板技术装备优势进一步扩大,环保装备制造业行业规模、产品质量、综合效益进一步提升,培育一批产业创新能力和综合竞争力强的龙头企业,推动环保装备制造业全面升级。

为实现上述目标,《意见》从“推动关键环保技术装备研发攻关、加快先进环保技术装备推广应用、培育行业发展新动能、优化产业发展环境”四个方面提出政策措施:

首先,在推动关键环保技术装备研发攻关方面,《意见》重点强调了开展关键技术“揭榜挂帅”、创建环保装备制造业创新中心、打造环保装备中试平台等三个关键举措。一是当前我国环境污染治理工作已进入攻坚阶段:在工业废水处理领域,高盐废水处理作为世界性难题,我国每年产生的此类废水超过3亿立方米,由此副产的高盐危废超千万吨且大部分没有得到合理处置,给生态环境带来巨大压力,成为亟待解决的关键问题;在烟气治理领域,随着火电行业超低排放改造的完成,烟气治理的市场重心已经转向钢铁、水泥、化工等非电行业,治理工作也从最初的颗粒物(如PM2.5)控制逐步深入到控制并减少烟气中的二次污染物生成,进入了更为精细和复杂的第二阶段;在新污染物治理领域,因新污染物种类繁多、性质各异,有机物识别监测作为源头管控与治理的第一道防线,成为当前污染治理中的又一重大挑战,因此,围绕高盐废水处理回用、干式烟气净化、持久性有机物识别监测等关键技术开展“揭榜挂帅”迫在眉睫。二是我国环保装备领域的创新资源主要集中在高校和科研院所,环保装备企业创新能力不足,如何将高校院所与行业企业紧密融合是充分利用创新资源、推动关键环保技术装备研发攻关的关键。由高校院所、产业链上下游龙头企业共同出资、通过“公司+联盟”的组织模式创建环保装备制造业创新中心,可有效整合高校院所和产业链上下游骨干企业等创新资源,瞄准产业重大需求进行精准攻关,是科技创新成果转移转化的快捷方式。目前已有二十余个行业装备制造业创新中心获批,然而环保装备制造业创新中心仍为空白。因此,创建环保装备制造业创新中心,有利于推动环保装备产业由“孤岛型”向“产业链型”发展格局的转变,形成“技术研发-装备创制-标准引领-工程实施-产业推广”的全链条装备创新体系,加快关键环保技术装备研发攻关和产业化、市场化。三是我国环保装备科研和产业存在脱节现象,据《2023年中国环保装备市场分析报告》,中试阶段的成功率通常在30%-50%之间,这在相当程度上制约了科技成果向现实生产力的有效转化,也延缓了产业升级的步伐。通过构建以企业为主导、多方参与、市场化运作的环保装备中试验证平台,为环保装备从实验室研发到产业化生产提供关键过渡性验证服务,可显著降低技术转化过程中的风险,有效打破堵点、填补技术成果转化的“鸿沟”,加速创新成果产业化,提升环保装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

其次,在加快先进环保技术装备推广应用方面,《意见》提出了探索建立环保装备用户评价机制和强化环保技术装备供需对接两项举措。国际上,很多发达国家已经建立了较为完善的环保装备评价机制。美国通过“能源之星”计划,对各类环保装备的能效进行认证,并通过数据发布、用户评价等形式,引导市场选择更为高效和环保的产品。欧洲的环保装备评价体系也包括了对产品性能、能源消耗、废气排放等多个维度的评估,并且通过定期更新推荐清单,促进市场上的环保装备不断优化提升。我国企业在采购环保装备时,往往主要关注价格因素,而忽略了装备的长期使用成本和环境效益。据中国环保产业协会调查,超过70%的企业表示在采购环保设备时缺乏有效的用户评价机制,导致采购决策的不确定性。针对环保设备采购中缺乏有效评价机制的痛点,《意见》鼓励第三方机构发布推荐清单,引导企业优质采购,推动优质装备更大规模推广应用;同时,通过定期制修订相关目录(如《国家鼓励发展的重大环保技术装备目录》等),搭建环保装备制造企业与需求用户的有效对接渠道,推动“产-学-研-金-服-用”资源共享、深度耦合、同向发力,有利于促进供需双方的精准牵手和深度交流,进而促进先进环保技术装备的普及和应用。

此外,在培育行业发展新动能方面,《意见》从推动污染物治理向减污降碳协同增效转型、支持优势环保装备企业“走出去”、提升传统环保装备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水平等三方面给出了具体措施。一是推动污染物治理向减污降碳协同增效转型。我国生态文明建设已进入以降碳为重点战略方向、推动减污降碳协同增效、实现生态环境质量改善由量变到质变的关键时期,《意见》提出的推动大气治理、污水治理、固废处理装备企业研发新工艺技术,开发新型多污染物治理技术装备等行动为各地有序推行清洁生产工作提供了重要依据,对实现减污降碳协同增效,加快形成绿色生产方式,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目标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二是支持优势环保装备企业“走出去”。我国拥有较完整的“上游设备制造、中游工程建设和下游运营服务”的产业链和较低的生产成本这一优势,凭借国内庞大市场需求以及借鉴发达国家先进技术,推动企业不断创新升级,通过承建国际节能环保成套装备工程,扩大环保技术和设备的出口规模,以及打造国际承包、海外研发、跨境电商、产品贸易一体化的跨国企业等举措,可在水处理、固废处理、空气污染控制等核心领域形成有竞争力的技术体系,畅通国内国际双循环的关键枢纽。三是提升传统环保装备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水平。当前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数字技术加速创新,日益融入经济社会发展各领域全过程。根据《2025-2030年中国环保设备市场调研及前景预测报告》显示,预计到2030年,智能化环保装备的市场渗透率将达到70%以上。充分利用新一代信息技术,提升环保装备设计、生产、使用、运维等各环节数字化智能化绿色化水平,推动环保装备向更加精准、高效、节能的方向迈进,是抓住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机遇、提升产业发展能级的关键。

最后,在优化产业发展环境方面,《意见》具体从政策引导、标准体系建设、人才培养和市场环境的改善等四方面提出了政策措施。一是强化政策引导,激励环保装备产业的更新和升级,包括落实好首台(套)重大技术装备、加大环保装备领域制造业单项冠军企业、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培育力度等措施来推动技术创新。二是完善环保装备标准体系,发挥标准在促进科技成果产业化、市场化和国际化中的重要作用,有利于提升环保装备的质量和性能,推动市场规范和产业健康发展,尤其是组织龙头企业参与国际标准制修订,引领我国环保技术和装备“走出去”,将会切实提高我国环保技术和装备的“国际话语权”。三是加强人才建设,依托国家卓越工程师实践基地等平台构建“大思政”提升育人能力,利用制造业人才支持计划等构建“大学工”强化育人合力,鼓励高校院企开展专业培训构建“大教育”融合育人外力,实现以“三力融合”推进协同育人工作。四是优化市场环境,通过完善产品质量等相关法律法规,强化环保装备质量监督管理,以确保市场的公平竞争和健康发展。

综上所述,该《意见》通过系统性的政策引导,旨在深入贯彻落实党的二十大精神,推动环保装备制造业在落实碳达峰碳中和目标任务过程中锻造新的产业竞争优势,加快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为系统推进我国生态文明和美丽中国建设、推动减污降碳协同增效、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提供有力支撑。

(作者:南京大学环境学院院长 任洪强院士)